戊戌二月乙亥,遷元帥康茂才為營田使,兼帳前總制親軍左副都指揮。
太祖諭茂才曰:
“比因兵亂,堤防頹圮,民廢耕耨,故設營田司,以修築堤防,專掌水利。
今軍務實殷,用度為急,理財之道,莫先於農。
春作方興,慮旱潦不時,有妨農夫。
故命爾此職,方巡各處,俾高無患幹,卑不病潦,務在蓄洩得宜。
大抵設官為民,非以病民。
若但使有司增飾館舍,送迎奔走,所至紛憂,無益於民,而反害之,非付任之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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甲辰三月己卯,廷臣張閭等上疏勸太祖淵默,以怡養神氣。
太祖曰:“汝等所言,知常而不達變。天下無事,端拱玄默,守道無為,此固可以保養神氣。顧今喪亂未定,軍旅方殷,日給不暇,此豈淵默怡養之日耶?
諸公之言固愛我,但未達時宜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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丙午正月辛卯,太祖謂中書省臣曰:
“為國之道,以足食為本。大亂未平,民多轉徙,失其本業。
而軍國之費,所資不少,皆出於民。若使之不得盡力田畝,則國家資用何所賴焉?
今春時和,宜令有司勸民農事,勿奪其時。一歲之中,觀其收穫多寡,立為勸懲。
若年穀豐登,衣食給足,則國富而民安。此為治之先務,立國之根本。卿等其行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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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元年四月,是月,應天府句容縣耆民施仁等獻瑞麥。
太祖下令諭民曰:“自渡江以來,十有三載,境內多以瑞麥來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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丙申歲,太平府當塗縣麥生一干兩岐。丁酉歲,應天府上元縣麥生一莖三穗,寧國府寧國縣麥生一莖二穗。
今句容縣又獻麥一莖二穗。蓋由人民勤於農事,感天之和,以致如斯。
爾民尚盡力畎畝,以奉父母,育妻子,永為太平之民,共享豐年之樂。
”
起居注詹同進曰:
“昔在成周,嘉禾同穎。漢張堪守漁陽,麥秀兩岐。今主上撥亂世而反之正,功德大矣。
雖戎馬之際,亦修農務,故斯民得脫喪亂,盡力田畝,天降瑞麥,非偶然也。”
太祖曰:“天不可必,人事則當盡。為國家者,豈可待此而自怠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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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,是月,太祖諭群臣曰:
“古之賢君,常憂治世。而古之賢臣,亦憂治君。
然賢臣之憂治君者,君常安。而明主之憂治世者,世常治。
今土宇日廣,斯民日蕃,而予心未嚐一日忘其憂,何也?
久困之民未盡蘇息,撫綏之方未盡得宜。
卿等能同予之憂乎?能同予憂,庶幾格天心而和氣可致矣。
若徒竊位苟祿,於生民之利病漫不加省,卒之禍敗隨至,不可得而救矣。可不懼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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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元年二月乙丑,太祖以立國之初,經營興作,必資民力,恐役及貧民,乃命中書驗田出夫。
於是省臣奏議,田一頃,出丁夫一人。不及頃者,以別田足之,名曰均工夫。
遇有興作,於農隙用之。
太祖諭中書省臣曰:
“民力有限,而徭役無窮。當思節其力,毋重困之。民力勞困,豈能獨安?
自今凡有興作不獲已者,暫借其力。至於不急之務,浮泛之役,宜罷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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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三年六月戊午朔,先是久不雨,太祖謂中書省臣曰:
“君天下者,不可一日無民。養民者,不可一日無食。
食之所恃在農,農之所望在歲。今仲夏不雨,實為農憂,禱祠之事,禮所不廢。
朕已擇明日詣山川壇,躬為禱之。
爾中書各官其代告諸祠,且命皇后與諸妃親執爨,
為昔日農家之食。令太子諸王供饋於齋所。”
至是日四鼓,太祖素服草履,徒步出,
詣山川壇,設藁席露坐,晝曝於日,頃刻不移,夜臥於地,衣不解帶。
皇太子捧榼進蔬食,唯麻麥菽粟,凡三日。既而大雨,四郊沾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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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五年五月戊午,夏至,祭皇地祗於方丘。
禮畢,駕還乾清官。皇后妃嬪見。太祖曰:
“方農時,天久不雨,秧苗尚未入土。朕恐民之失望也,甚憂之。
汝等宜皆蔬食,自今日始。俟雨澤降,復常膳如故。”
於是宮中自后妃而下皆蔬食。是夜大雨。詰旦,水深尺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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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十年五月乙未,登州衛奏充拓新城,請令民築之。太祖諭工部臣曰:
“凡興作不違農時,則民得盡力於田畝。
今耕種甫畢,正當耘耔,遽令操版築之役,得無妨農乎?
且築城本以衛民,若反以病民,非為政之道也。
其令俟農隙為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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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十二年八月丁亥,遣使齎敕諭宋國公馮勝。時勝督工建周王宮殿於開封府,將以九月興役。太祖以其時民當種麥,敕諭之曰:
“中原民食,所恃者二麥耳。
近聞爾今有司集民夫,欲以九月赴工,正當播種之時而役之,是奪其時也。
過此,則天寒地凍,種不得入土,來年何以續食?
自古治天下者,必重農時。朕封建諸子,將以福民。
今福未及施而先奪農時,朕恐小民之怨諮也。
敕至,其即放還,俟農隙之時赴工未晚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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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十五年一月乙亥,太祖諭群臣曰:
“朕統一天下,於今十有五年,夙夜靡寧,誠以天下之大,生齒之眾,庶事之繁,日決萬幾。苟有怠忽,或一言不當,貽四海之憂;或一事有失,為天下之患,豈可不盡心乎?
朕與卿等共理,當各勤乃事,體朕至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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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庚戌,太祖謂翰林學士宋訥曰:
“朕每觀《尚書》至'敬授人時',嘗嘆敬天之事,後世中主猶能知之,敬民之事,則鮮有知者。蓋彼自謂崇高,謂民皆事我者,分所當然,故威嚴日重而思禮浸薄。
所以然者,只為視民輕也。
視民輕,則與己不相干,而畔渙離散不難矣。
惟能知民與己相資,則必無慢視之弊。
故曰:
'可憂非君,可畏非民,眾非元後何戴,後非眾罔與守邦。
'古之帝王視民何嘗敢輕,故致天下長久者,以此而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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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十六年正月壬申,北平按察司言高陽諸縣嘗被水,三皇廟、分司廨宇圮壞,請修治。
太祖曰:
“災害之餘,居官者當恤民,不可勞民。
今北平水患方息,民未寧居,風紀之司正當問民疾苦以撫卹之,
若有修造,俟歲豐足然後為之,庶得先後緩急之宜。
今不恤民而以廨舍祠廟為先,失其序矣。”
遂命停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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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甲戌,太祖諭僉都御史詹徽等曰:
“民之休戚,係於牧民者之賢否。而諮詢得失,激濁揚清,則係乎風紀之職。
近來人情習於故常,政事安於苟且,上下相蒙,彼此無憚。
乃至諸郡連歲不聞有所激勸,或者乃云吏稱民安,豈知善惡貴於旌別,舉措在於得宜。
今有司受牧民之寄者豈皆舉職,宜有以考察之。
其令御史及按察司官巡歷郡縣,
凡官吏之賢否,政事之得失,風俗之美惡,軍民之利病,悉宜究心。
若徇私背公,矯直沽名,妄興大獄,苛察瑣細,遺奸不擒,見善不舉,皆為失職。
卿其宣布朕意,令其知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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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十七年正月癸卯,陝西秦州衛奏修理城隍,請兼軍民為之。太祖諭都督府臣曰:
“修治城隍,借用民力,蓋權時宜,役之於曠閒之月耳。
今民將治田之時,而欲兼用民力,失權宜之道。
止用軍士修理,毋得役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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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己未,給事中張文輔言:自九月十四日至二十一日,八日之間,內外諸司奏札凡一千六百六十,計三千二百九十一事。太祖諭廷臣曰:
“朕代天理物,日總萬幾,安敢憚勞?但朕一人處此多務,豈能—一周遍?
苟致事有失宜,豈惟一民之害將為天下之害。
豈惟一身之憂,將為四海之憂。
卿等能各勤厥職,則庶事未有不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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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十八年三月辛巳,太祖諭兵部尚書溫祥卿曰:
“天下所以不治者,皆由上下之情不通故也。
若使君德下流,民情上達,有不利便,即與更張,天下豈有不治?
近聞北方遞運車,每輛服三牛,寒冬雨雪,行路甚難,一牛有損,一車遂廢,
有司責民償牛,倍增其價,民受其害。
宜令每車加給一牛,以備倒死,毋重傷吾民也。”
五月戊寅,太祖謂詩臣曰:“朕夙興視朝,日高始退,至午復出,迨暮乃罷。
日間所決事務,恆默坐審思,有未當者,雖中夜不寐。籌慮得當,然後就寢。”
侍臣曰:“陛下勵精圖治,天下蒼生之福,但聖體過勞。”
太祖曰:
“吾豈好勞而惡安,向者天下未寧,吾飢不暇食,倦不暇寢,獎勵將帥,平定禍亂。
今天下已安,四方無事,高居宴樂,亦豈不可?顧自古國家未有不以勤而興,以怠而衰者。
天命去留,人心向背,皆決於是,甚可畏也,安敢暇逸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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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戊寅,太祖問近臣天下百姓安否。左春坊贊善劉三吾對曰:
“賴陛下威德,四方無虞,盜賊屏息,歲比豐登,民皆安樂。”
太祖曰:
“天下人民之眾,豈能保其皆安?朕為天下主,心常在民,惟恐其失所。
故每加詢問,未嚐一日忘之。”
三吾對曰:“聖心拳拳若此,恩德之及民者深矣。”
太祖曰:“恩德亦非泛然,醫如臾扁,不施藥石,疾不自瘳。
匠如公輸,不施繩墨,木不自正。
君如堯舜,無紀綱法度之施,而曰恩德,所謂徒善不足以為政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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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,是月,太祖諭戶部臣曰:
“人皆言農桑衣食之本,然棄本逐末,鮮有救其弊者。
先王之世,野無不耕之民,室無不蠶之女,水旱無虞,飢寒不至。
自什一之塗開,奇巧之技作,而後農桑之業廢。
一農執耒,百家待食。一女事織,而百夫待衣。欲人無貧,得乎?
朕思足食在於禁末作,足衣在於禁華靡。
爾宜申明天下,四民各守其業,不許遊食。
庶民之家,不許衣錦繡。庶幾可以絕其弊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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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十九年四月丁亥,詔遣御史蔡新、給事中宮俊往河南檢覆被水人民,有賑濟不及者補給之。太祖諭之曰:
“民之被水旱者,朝夕待哺,已遣人賑濟。
朕恐有司奉行不至,有賑濟不及者不得粒食,瀕於死亡,深用閔念。
特命爾往彼覆實,有未賑濟者,即補給之。”
又曰:
“君之養民,如保赤子。恆念其飢寒,為之農食,故曰:'元後作民父母。'爾等其體朕至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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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二十年二月己未,躬耕藉田,遣官享先農。禮成,宴群臣於壇所。
太祖曰:
“耕藉田,古禮也,一以供粢盛,一以勸農務本也。
朕即位以來恆舉行之,惟欲使民知勸,盡力於田畝,以遂其生養,非事虛文也。
今禮成,與爾群臣享胙於此,豈徒為宴飲之樂,正欲群臣知重農之意。”
群臣皆頓首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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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二十二年四月己亥,命湖、杭、溫、台、蘇、松諸郡民無田者,許令往淮河迤南滁、和等處就耕,官給鈔,戶三十錠,使備農具,免其賦役三年。太祖諭戶部尚書楊靖曰:
“朕思兩浙民眾地狹,故務本者少而事末者多。苟遇歲歉,即不給。
其移無田者於有四處就耕,庶田不荒蕪,民無遊食。”
靖對曰:“去年陛下念澤、潞百姓衣食不足,令往彰德、真定就耕,今歲豐足,民受其利。”
太祖曰:
“國家欲使百姓衣食足給,不過因其利而利之。然在處置得宜,毋使有司侵擾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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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二十三年四月庚子,武定侯郭英奏魯王墳塋成,惟享堂週垣未備,請築之。
太祖謂工部尚書秦逵曰:
“事有不急者,毋用勞民也。方當耕種之時,而英請築堂垣,此豈使民以時之道?
英武人不學,惟知築垣為急,而不知奪農時為重也。”
遂止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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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二十七年三月庚戌,命天下種桑棗。
太祖謂工部臣曰:
“人之常情,安於所忽。飽即忘飢,暖即忘寒,不思為備。一旦卒遇兇荒,則茫然無措。
朕深知民艱,百計以勸督之,俾其咸得飽暖。
比年以來,時歲頗豐,民庶給足,田裡皆安,若可以無憂也。
然預防之計不可一日而忘,爾工部其諭民間,
但有隙地,皆令種植桑,或遇兇歉,可為衣食之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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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三十年二月壬辰,太祖罷朝,因與群臣論民間事。
太祖曰:
“四民之業,莫勞於農。觀其終歲勤勞,少得休息。
時和歲豐,數口之家猶可足食。不幸水旱,年穀不登,則舉家飢困。
朕一食一衣,則念稼穡機杼之勤。
爾等居有廣廈,乘有肥馬,衣有文繡,食有膏粱,當念民勞。
大抵百姓足而後國富,百姓逸而後國安,未有民困窮而國獨富安者。
爾等其思佐政裕民之道,庶幾食祿無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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