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太祖寶訓,又稱大明太祖高皇帝寶訓,共6卷,編於洪武七年,是朱元璋的語錄,屬於皇明寶訓的第一部分。寶訓,可解作珍貴的訓話。換言之,此書分門別類地記錄了明太祖的言行,是他與文武群臣﹑學者們總結歷代統治的話。
明 太祖寫寶訓,是為了教導往後的子孫為君之道。在此書中,敬﹑慎﹑畏﹑戒﹑懼﹑惕等字使用頻率很高,太祖希望藉此書,讓子孫繼位後在扮演皇帝角色的過程中心 存敬畏,謙虛謹慎,克己復禮,心憂天下,虔誠敬業,時刻不忘提醒自己在履行皇帝職責與義務時應該具備或注意的事項:
如何安民,養民,如何選拔人才,考核官 員,使人盡其材,才盡其用,如何防止,避免危害國家等等。
這些,充分體現在六卷的內容中。
此外,他亦希望藉此書,讓後世君主繼承他所尊崇的治國理念和為君之道,把他們教化成為聖明的賢君,令明朝的統治可以順延下去。
六卷如下:
卷一論治道,敬天,孝思,謹好尚,謙德,經國,封建,興學
卷二尊儒術,聖學,褒功臣,教太子諸王,正家道,厚風俗,議禮,興禮樂,崇教化
卷三任官,守法,求言,納諫,去讒佞,卻貢獻,勤民,理財,節儉
卷四戒奢侈,勵忠節,報功,警戒,弭災異,屏異端,評古,仁政
卷五求賢,卹刑,賞罰,寬賦,恩澤,賑貸,保全功臣,禮前代,禮臣下,諭將士
卷六諭群臣,武備,馭夷狄,懷遠人,辯邪正,育人材,務實
論治道
戊戌十二月癸巳,闢儒士範祖幹、葉儀。既至,祖幹持《大學》以進。太祖問:“治道何先?”對曰:“不出乎此書。”太祖命祖幹剖析其義,祖幹以為帝王之道: 自修身齊家以至於治國平天下,必上下四旁均齊方正,使萬物各得其所,而後可以言治。太祖曰:“聖人之道,所以為萬世法。吾自起兵以來,號令賞罰一有不平,何以服眾?夫武定禍亂,文致太平,悉此道也。” 甚加禮貌,命二人為諮議。儀以疾辭,祖幹亦以親老辭,太祖皆許之。 |
丙午三月甲辰,太祖語太史令劉基、起居注王禕曰:“天下兵爭,民物創殘,今土地漸廣,戰守有備,治道未究,甚切於心。”基對曰:“戰守有備,治道必當有所更革也。”太祖曰:“喪亂之後,法度縱弛,當在更張,使紀綱正而條目舉。然必明禮義、正人心、厚風俗以為本也。”禕對曰:“昔湯正桀之亂而修人紀,武王正紂之亂而敘彝倫,王上之言,誠吻合於前古也。” |
吳元年十月癸丑,右御史大夫鄧愈等各言便宜事。 太祖覽之,謂愈等曰:“治天下,當先其重且急者,而後及其輕且緩者。今天下初定,所急者衣食,所重者教化。衣食給而民生遂,教化行而習俗美。足衣食者在於勸農桑,明教化者在於興學校。學校興,則君子務德;農桑舉,則小人務本。如是為治,則不勞而政舉矣。今卿輩所言,皆國家之不可闕者,但非所急。卿等國之大臣,於經國之道,庇民之術,尚當為予盡心焉。 ” |
洪武元年正月丁丑,太祖禦奉天殿大宴群臣,宴罷,因召君臣諭之曰:“朕本布衣以有天下,實由天命。當群雄初起,所在剽掠,生民惶惶,不保朝夕。朕見其所為非道,心常不然。既而與諸將渡江,駐兵太平,深思愛民安天下之道。自是十有餘年,收攬英雄,征伐四克,賴諸將輔佐之功,尊居天位。念天下之廣,生民之眾,萬幾方殷,朕中夜寢不安枕,憂懸於心。 ”御史中丞劉基對曰:“往者四方未定,勞煩聖慮。今四海一家,宜少紓其憂。”太祖曰:“堯、舜聖人,處無為之世,尚且憂之,矧德匪唐虞,治非雍熙,天下之民方脫創殘,其得無憂乎?夫處天下者當以天下為憂,處一國者當以一國為憂,處一家者當以一家為憂。且以一身與天下國家言之,身小也,所行不謹,或致顛蹶,所養不道,或生疢疾。況天下國家之重,豈可頃刻而忘警畏耶? |
戊寅,太祖諭 中書省臣曰:“成周之時, 治掌於冢宰,教掌於司徒, 禮掌於宗伯,政掌於司馬, 刑掌於司寇,工掌於司空。 故天子總六官,六官總百執事,大小相維,各有攸屬, 是以事簡而政不紊,故治。秦用商鞅,變更古制,法如牛毛,暴其民甚,而民不從,故亂。卿等任居宰輔,當振舉大綱,以率百寮,贊朕為治。 ” |
四月丙辰,太祖謂侍臣曰:“吾見史傳所書,漢唐末世,皆為宦官敗蠹,不可拯救,未嘗不為之惋嘆。此輩在人主之側,日見親信,小心勤勞,如呂強、張承業之徒,豈得無之?但開國承家,小人勿用,聖人之深戒。其在宮禁,止可使之供灑掃、給使令、傳命令而已,豈宜預政典兵?漢唐之禍,雖曰宦官之罪,亦人主寵愛之使然。向使宦官不得典兵預政,雖欲為亂,其可得乎? ” |
七月辛巳,太祖與侍臣論及創業之難,太祖曰:“朕賴將帥之力,掃除禍亂,以成大業。今四海漸平,朕豈不欲休養以自娛?然所畏者天,所懼者民。苟所為一有不當,上違天意,下失民心,馴致其極,而天惡人怨,未有不危亡者矣。朕每念及之, 中心惕然。 ” |
十月己卯,民有告富人謀反者。命御史台臣、刑部勘問,皆不實。台臣言:“告者事在赦前,宜編戍遠方。”刑部言:“當抵罪。”太祖以問秦裕伯,對曰:“元時凡告謀反不實者,罪止杖一百,以開來告之路。”太祖曰:“不然。奸徒若不抵罪,天下善人為所誣多矣。自今凡告謀反不實者,抵罪。有司著為令。” |
洪武二年正月庚子,太祖禦奉天門,召元之舊臣問其政事得失。馬翼對曰:“元有天下,以寬得之,亦以寬失之。”太祖曰:“以寬得之,則聞之矣。以寬失之,則未之聞也。夫步急則躓,弦急則絕,民急則亂。居上之道,正當用寬。但云寬則得眾,不云寬之失也。元季君臣耽於逸樂,循至淪亡, 其失在於縱,元實非寬也。大抵聖王之道,寬而有製,不以廢棄為寬;簡而有節,不以任易為簡。施之適中,則無弊矣。 ” |
洪武四年六月庚戌,太祖禦奉天門,謂吏部尚書詹同曰:“論行事於目前,不若鑑之往古。卿儒者,宜知古先帝王為治之道,試為朕言之。”同對曰:“古先帝王之治,無過於唐虞、三代可以為法也。”太祖曰:“三代而上,治本於心;三代而下,治由於法。本於心者,道德仁義,其用為無窮;由乎法者,權謀術數,其用蓋有時而窮。然為治者,違乎道德仁義,必入乎權謀術數。甚矣,擇術不可不慎也。” |
洪武十一年三月壬午,太祖謂禮部臣曰:“《周書》有言:人無於水鑑, 當於民監。 人君深居獨處,能明見萬里者,良由兼聽廣覽,以達民情。 胡元之世,政專中書,凡事必先關報,然後奏聞。其君又多昏蔽,是致民情不通,尋至大亂, 深可為戒。 大抵民情幽隱,猝難畢達。苟忽而不究,天下離合之機系焉,甚可畏也。 所以古人通耳目於外,監得失於民,有見於此矣。爾禮部其定奏式,申明天下。" |
洪武十二年三月己巳,太祖與禮部尚書朱夢炎論治民之道。 太祖曰:“君之於民,猶心於百體,心得其養,不為淫邪所干,則百體皆順令矣。 苟無所養,為眾邪所攻,則百病生焉。 為君者能親君子、遠小人,朝夕納誨,以輔其德, 則政教修而恩澤佈人,固有不言而信、不令而從者矣。 若惑於憸壬, 荒於酒色,必怠於政事, 則君德乖而民心離矣,天下安得而治?” 夢炎對曰:“陛下所諭甚切,實帝王為治之要。” |
十一月己亥,太祖禦奉天門視朝畢,顧謂翰林待制吳沈曰: “人主治天下,進賢納諫,二者甚切要事也。” 沉對曰:“誠如聖諭。但求之於古,能行者亦鮮。是以亂日常多,治日常少。” 太祖曰:“使其真知賢者能興其國,何有不好?真知諫者在於患己,何有不納? 唯其知之不真,是以於己難入。若誠能好賢,則不待招徠,而賢者自至; 誠能納諫,則不待旌賞,而諫者必來。” 沉對曰:“陛下此言,誠國家興治之要。” |
洪武十三年六月庚申朔,太祖謂侍臣曰: “人主能清心寡欲,常不忘博施濟眾之意,庶幾民被其澤。” 侍臣對曰:“陛下此心,即天地之心也。惟人主之心無欲,故能明斷萬事。萬事理,則天下生民受其福。” 太祖曰:“人之不能明斷者,誠以欲害之也。然明斷亦不以急遽苛察為能。 苟見有未至,反損人君之明。求之太過,則虧人君之量。” |
洪武十四年十一月乙巳,蘇州府民有上治安六策者。太祖覽之,以示近臣曰:“此人有忠君愛國之心,但於理道未明耳。蓋人主之心,當以愛物為主;治國之道,當以用賢為先。致治在得人,不專恃法。今此人首言用法,不知務矣。” |
洪武十七年三月甲辰,太祖諭侍臣曰: “天下無難治,惟君臣同心一德,則庶事理而兆民安矣。 唐虞三代之時,君臣同心一德,故能致雍熙太和之盛。 後世庸主, 治不師古,君臣之間動相猜疑,以致上下相隔,情意不孚。 君有所為,而臣違之,臣有所論,而君拂之。如此欲臻至治,何可得也? 朕今簡用賢能,以任天下之政, 思與卿等同心一德,協於政治,以康濟斯民。 卿等勉之,以副朕懷。” 群臣皆頓首謝。 |
七月戊戌,太祖禦東閣,翰林待詔朱善等侍。 太祖曰: “人君能以天下之好惡為好惡,則公;以天下之智識為智識,則明。” 又曰:“人之常情,多矜以能,多言人過。君子則不然。揚人之善,不矜己之善;貸人之過, 不貸己之過。” 又曰:“萬事不可以耳目察,惟虛心以應之;萬方不可以智力服,惟誠心以待之。”善等頓首稱善。 |
(洪武十七年)八月丙寅朔,太祖謂廷臣曰: “治天下者,不盡人之財,使人有餘財;不盡人之力,使人有餘力。斯二者,人皆知之。 至於不盡人之情,使人得以適其情,人或未知也。 夫使人得以適其情者,不以吾之所欲而妨人之所欲。 蓋求竭吾之所欲者,所求必得而所禁必行。如此,則人有不堪。 於是求有所不得,禁有所不止,則下之奉上者其情竭,而上之待下者其情疏矣。 上下之情乖,而國欲治者,未之有也。” |
十一月乙丑,太祖禦東閣,從容謂侍臣曰: “責難之辭,人所難受,明君受之,為無難;諂諛之語,人所易從,昏主信之,為易入。 朕觀唐虞君臣賡歌責難之際,氣象雍容, 後世以諂諛相勸,如陳後主、江總輩污濊簡策,貽譏千古,此誠可為戒。” 右春坊右贊善董倫對曰:“誠如陛下所諭,惟明主則能慎擇。” 太祖曰:“責難不入於昏君,而諂諛難動於明主。人臣以道事君,惟在守之以正。若患得患失,則無所不至矣。” |
洪武十八年九月庚午,太祖禦華蓋殿,命文淵閣大學士朱善講《周易》。 至《家人》,太祖曰: “齊家治國,其理無二。使一家之間長幼內外各盡其分,事事循理,則一家治矣。 一家既治,達之一國,以至天下,亦舉而措之耳。 朕觀其要只在誠實而有威嚴,誠則篤親愛之恩,嚴則無閨門之 失。 ” 善對曰:“誠如聖諭。 ” |
洪武十九年正月己巳,太祖與侍臣論治道。 太祖曰:“治民猶治水,治水者順其性,治民者順其情。 人情莫不好生惡死,當省刑罰、息干戈以保之; 莫不厭貧喜富,當重農時、薄賦斂以厚之; 莫不好佚惡勞,當簡興作、節徭役以安之。 若使之不以其時,用之不以其道,但抑之以威,迫之以力,強其所不欲,而求其服從,是猶激水過顙,非其性也。” |
洪武二十二年三月壬辰,太祖禦謹身殿,觀《大學》之書,謂侍臣曰: “治道必先於教化,民俗之善惡,即教化之得失也。 《大學》一書,其要在於修身。身者,教化之本也。 人君身修,而人化之,好仁者恥於為不仁,好義者恥於為不義。 如此,則風俗豈有不美?國家豈有不興? 苟不明教化之本,致風陵俗替,民不知趨善,流而為惡,國家欲長治久安,不可得也。” |
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庚辰朔,太祖禦右順門,與侍臣論治道,因及理亂。太祖曰: “為治之道有緩急。治亂民不可急,急之則益亂;撫治民不可擾,擾之則不治。 故烹鮮之言雖小,可以喻大,治繩之說雖淺,可以喻深。” 侍臣對曰:“誠如聖諭。” |
洪武二十七年正月辛酉,太祖退朝,顧謂翰林學士劉三吾曰: “朕歷年久而益懼者,恐為治之心有懈也。懈心一生,百事皆廢,生民休戚系焉。 故日慎一日,惟恐弗及。如是而治效猶未臻。甚矣,為治之難也。 自昔先王之治,必本於愛民。 然愛民而無實心,則民必不蒙其澤。 民不蒙其澤,則眾心離於下,積怨聚於上,國慾不危,難矣。 朕每思此,為之惕然。” |
三月辛丑,太祖謂侍臣曰: “人主之聰明,不可使有壅蔽。一有壅蔽,則耳目聾瞽,天下之事,俱無所達矣。” 翰林學士劉三否對曰: “人君惟博採眾論,任用賢能,則視聽廣而聰明無所蔽。 若信任憸邪,隔絕賢路,則視聽偏而聰明為所蔽矣。” 太祖曰:“人主以天下之耳目為視聽,則是非無所隱,而賢否自見。 昔唐玄宗內惑於聲色,外蔽於權奸,以養成安史之亂。 及京師失守,倉皇出幸,雖田夫野老皆能為言其必有今日者。 玄宗雖恍然悔悟,亦已晚矣。 夫以田夫野老皆知,而玄宗不知,其蔽於聰明甚矣。 使其能廣視聽,任用賢能,不為邪佞所惑,則亂何從生矣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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